这次我又做了梦,连续的两个梦。
第一个梦是画面已经不能再清晰的:阴天,一个小男孩穿着睡衣,在高楼上一跃而下,在柏油路上溅出血来。
第二个梦紧接第一个梦之后,仅仅只是场景一换:在同样一个阴天,一栋只剩下骨架的建筑物,有两个人影。一个黑白色的人影凭着快不见影的高速移动,可对手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,那红发的墨镜人轻易猜中黑白人的行进路线,在半路设置一个魔法阵。这魔法阵好似与地狱对话的一个窗口,不知是烈焰还是鬼手的东西伸出来,紧紧抓住黑白人。
然后我清楚地见到,墨镜人拔出一把燧发枪,用带尾巴的魔弹击穿对手的胸膛……
画面已经足够分明了,我能确定两个人分别是黯曜和那天见面的墨镜男。
黯曜我再了解不过,行动起来一根筋,我打着哈欠都能知道他跑直线。
但那个墨镜男身为魔法使——魔法使的战斗方式各有特色——他的长项究竟是?
这是梦还是现实?如果是梦,它要告诉我什么?
然而两位女性的争吵声把我弄醒。
“你很累了吧?”
“呼呼……对呀。”
“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“请问~”
“你不是魔法协会的吗……”
“我的确是魔法协会的呢。”
“来到这里你不做接应也就算了……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?”
“嗯……虽然我是安插在这里做情报工作的,但我决定跳反了~”(注:跳反,桌游《三国杀》术语,意思接近背叛)
“是什么让你叛变的……”
“嗯,理由很多呢……”
“说说看。”
“主要是我看不惯你们的作风……但最主要应该还是某个小子的床上技术够高明吧~”
“你……!”
……
我意识浑浑噩噩的。睁开眼,只见漆黑的屋子里左边一排锁链、铁鞭、钩子、烙铁……右边一排脏兮兮的生锈铁椅。铁椅上坐着各式各样的白骨,令人倒胃。空气中还弥漫着难闻的气味。
这里看似废弃的处刑室。
但很明显还未废弃。
这里是哪里?
我咬牙使劲,身体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,动弹不得。
因为有蛇般的金属环绕身体,把我吊在半空。
“哦呀,”其中一个女声说道,“我们的公子哥醒啦。”
这声音是……
“迦灵姐!?”
“是~”
我眼皮底下,有一位穿红白巫女服却穿戴黑色皮靴皮手套的褐发除魔人。她回过头来,脸上竟戴着白红色的狐狸面具!
“迦、迦灵姐?”我颤声道,“你……你是猎魔……?”
“嗯嗯,我是哦~”戴面具的巫女回过头背对我,“但要救你出去真不容易呢。”
我顺着她的倩影望去,一位红衣女仆正按着自己血淋淋的左肩,表情狰狞。
她脚边有一支断臂。
啧……
我深吸一口气。
“只是断了只手而已,”女仆说,“但还是可以要你们都死在这里的。”
她释放出浓郁的杀气,使得我身上每一处毛孔都冻得竖起。
情急之下,求生意识促使我变出两把小刀,企图把扣住双手的锁链锯开。
“恐怕没那么容易!”
红衣女仆一个箭步冲我跳来。
“恐怕你也没那么容易。”
戴面具的巫女跳到我面前,用一个回旋踢踹开女仆,追加十张符咒。
红白色的符咒呈一个队列飞去,每一张打到女仆身上都像是一记重拳。连续十拳,空气中发出“咚咚咚咚……”的声音,把女仆摁在墙上猛击,愣是击穿墙壁把人打了出去。
巫女小姐回首掷出三根长针,“叮”地把锁住我的铁链刺断。
我趴倒在地上亲吻大地。
然而嘴里却咸咸的……还闻到一股臭味……
地上是脏了的血!
“哇!”
我吓得坐起身子,连嘴带手“呸呸”地吐掉唾沫。
“别磨叽了,快走!”
巫女拉起我,说着就要往窗户外面跳。
“轰——”
结果在建筑物外的女仆一巴掌连窗带墙地破坏。
可是她击坏的是我们旁边的墙……在那片飞行的碎片和石灰之中,我瞥见轻悠悠地飘着的小纸人。
迦灵姐透过狐狸面具上的两个洞向我投来“那是障眼法”的眼神,然后跳出窗口。
我一看外面,这儿起码七楼。
浑浊的空气冲击着我们,最终落地时两人四脚竟然都没有碎。
可是迦灵姐身子一哆嗦,就吐了血,喷出的红色液体把面具冲开。
“迦灵姐,没事吧!”我立马过来用左手撑住她。
碍着脆硬的皮衣,我觉得她好柔软。
迦灵姐摇摇头,脸色难看。
“这里是用魔法制造的异空间,”流着血的迦灵姐指着前方说,“只要打破空气墙,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。”
“打破空气墙……”
我喃喃着,观察四周。
回头一看,仅有一座灰漆剥落的荒废建筑,从黑色的窗口望进去什么也看不见,倒是周围天空灰蒙蒙的,有几分阴森可怕。
我低头看,也是相同风格的地板。
眼前没有路,如果有东西阻碍我们的话大概就是迦灵姐所说的空气墙。
击破魔法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,略有心得。
我右手伸出刚才变出的一把飞刀,可就在此时,身后的建筑再次发出爆破音。
“你们!!!”女仆嘶吼着。
“别理她,”迦灵姐吼道,“快出去!”
“噢!!!”
我果断丢出飞刀,一刀劈开空气墙。
风云为之变色。
就在女仆伸出右爪要追上我们之际,我和迦灵姐摔倒在医务室里。
虽然很黑,但是我看出这里不是学校的医务室。
但我却熟悉这里。
现在是夜晚,窗外降下一道闪电把迦灵姐的脸照得惨白,纯红的鲜血无比明显。
我松开抱着她的左手,沾满湿润的血液。
“哼……”她面露勉强的笑容,“干的还不错嘛……奇迹的狩猎者……”
“迦灵姐你先别说话,伤口处理要急。”
我费尽全身力气把她抱起到床上,立马就有液体染红白色的床单。
我去开灯,再回头一看,才发现她破烂的巫女服里露出来上上下下十几道划伤。
有的伤口之深,似乎可窥骨头。
这、这可怎么办啊!我又不像汀兰和莫学姐那样会魔法!
忽然,“咔嚓”一声,门开了。
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性,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。
“小灵?”那男人一脸慌乱,“小灵!喂,你怎么了!”
“文、文氘医生?”我讶然道。
“嗯,赤那?”他似乎才注意到我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哎,这个,医生你……你……你也是猎魔?”
“列摩?什么?”
“不、不,没什么……”
“姐、姐夫……”迦灵姐不知何时穿回衬衫和黑裙,可也还是破破烂烂的,“要、要麻烦你了……”
“不麻烦。可你姐她知道吧?”文氘医生问。
“知……知道……”
中年男性湿润了一下嘴唇,对我说:“赤那,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但你现在应当回避一下。”
“好、好……”
我答应着便走出医务室。
这里是市医院,若在本地拨打120救护车多是把你送到这里。我和这家医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。
这儿晚上走廊灯多但柔和,通常会把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我叹口气,找张塑料椅坐下。斜对面有个老头双手按着一个拐杖,拐杖颤颤发抖。
我打开手机,发现时间显示晚上7点,可墙上挂钟显示的是11点……我随即连接医院的Wi-Fi,同步北京时间,眼看着日期从9月14日星期四一下子变成9月16日星期六。
什么情况!?
我想起来,智能手机一天不充电都不行,为什么电量还是50%!
啊,掉到49%了。
不,这不是重点。
突然,我的手机振动一下,显示4条新短信。其中3条是未接来电提醒,说两天内黯曜打给我77次、莫学姐打给我19次和月弦部长打给我1次。
黯曜打这么多次给我,把我吓了一跳,但是更吓人的是月弦部长的来电。
这人从来不会主动给人打电话的。
月弦部长的来电显示时间是五分钟前。
然后,我打开剩下的一条短信——竟然是彩信,都什么年代了——由月弦部长发来的“【转发】无题”,附件是一张照片。
我打开来看,照片内容是一间黑漆漆的房间,和我刚刚逃出来的地方有几分相似。
长钉和铁球等类似的行刑工具,散落在地上的人骨和兽骨,正中间还吊着一个人。
如果中间那人是我,我一定不会奇怪。
可是那人并不是我。
沾染污迹的天蓝色头发,白如纸的肌肤,**的娇小身体,除此之外还有从体内拉出的小肠、肋骨和腐烂脱落的右足……
我的心情急速变化,心脏扑通扑通直跳,血压上升许多倍。
我想吐,但又吐不出来——我起码两天多没吃过饭,肚子里全是胃酸。
我只感到一阵晕眩……
最终,我艰难地将视线从手机荧幕上移开,望向窗外。
外面又迎来一道点亮白夜的响雷,紧接着“滴答滴答”,狂风呼啦啦地催着老天爷下起倾盆大雨。
我望着雨,心中纵有千言万语,能到嘴边的却没有一句。
后来直到手机从手中滑落,我才发现我气得颤抖,颤抖的频率跟雨打地面的频率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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